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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oody Allen顯然對Jasmine太壞了,劇情的安排,好像把她的遭遇要演繹成一種「自食其果」的狀態。這是第一部我進戲院看的Woddy Allen的電影,有的女性主義者常常會批評有的男性文學家或電影導演有「厭女情節」,總是把女人描寫得很刻板或刻薄,而且他們的作品裡,女人很少有好下場,壞女人甚至比壞男人的報應還要更悲慘,我不知道Woody Allen是不是這樣的導演,但是他在片中顯然對Jasmine有點苛刻,好像她會有這樣的結果都是咎由自取的。

但是以我這個社工又待過精神障礙機構的人來說,一個在領養的家庭長大,父母又很早過逝,這會不會造成她從小就有強烈的不安全感?其實她妹妹Ginger跟她的行為模式也很像,也是不斷的在想從男人身上找到安全感,很容易付出感情,像是她很快被Al吸引,又輕易原諒Chili的暴力行為,這實在很像典型的家暴受害者的模式,只是像Jasmine說的,她運氣比較好,而Ginger還在尋尋覓覓,但這兩個人的情感依存模式其實是很像的。

不管是情境因素還是生理因素造成的,Jasmine無疑有嚴重的精神困擾,Woddy Allen在拍片時有稍微研究一下精神疾病和精神醫療,要不就是他自己曾經有精神困擾求診過。電影一開始她就跟飛機上的乘客說她要吃六種藥,劇情進展到中間我們才知道,她曾經在馬路上有怪異舉動所以被通報送醫(用台灣的術語講她是「路倒病人」),還住過精神病院,她的病情甚至嚴重到要使用電擊(如片中說的"edison's medicine",醫學名詞叫「電痙攣療法」,英文稱為"Electro - Convulsive Therapy, ECT"),現在已經很少對精神病患者使用電擊療法,除非是嚴重急性病人,藥物治療效果不佳,或病人有強烈自殺企圖。搞不好她是從精神病院自己偷跑出來的?

她在跟Ginger的兩個孩子講述病情的時候說她過去曾吃百憂解和立定,百憂解可能比較為人所知,立定商品名是Lidin,學名叫Lithium carbonate,Lithium是鋰,鋰常常被用來治療躁鬱症,其實是藥效蠻重的藥。總之,Jasmine的醫生大概把她當成躁鬱症病人吧?從劇情來看她好像也有那麼一點躁鬱症傾向,她憂鬱的時候看起來確實很絕望,但是精力一來又神采奕奕,還會去逛街、買東西,幫妹妹介紹男朋友。

但她比較像是創傷後壓力症候群(PTSD),碰到這麼大的打擊,誰不會有創傷?這種情形她可能比較需要心理治療吧?而不是老吃藥吃個不停,也許藥物有沒有效並不重要,到最後這個動作只是讓她比較安心而已,這可能是Woody Allen在諷刺美國的對於精神疾病過度醫療化的處理方式,並導致精神病藥物過度氾濫吧?畢竟,美國可是西方世界消耗掉抗憂鬱症藥最多的國家。但Jasmine也不是一個很好的病人,絕大多數精神病藥物都忌諱喝酒,但是她從頭到尾都喝酒喝個不停,這樣不管吃多少藥大概都沒有什麼用。

對一個精神病患者來說,除了醫學上的治療之外,家庭和社會網絡的支持也是很重要的,但是她幾乎沒有什麼親情和人際關係,在電影裡,她跟所有的人幾乎都很難建立親密和正向的關係。她原有的人際關係在丈夫事業崩潰之後就瓦解了,她的繼子對她也不好,她除了妹妹之外也沒有其他親戚,事實上Ginger還蠻包容她的,而她原來上流社會的朋友也不一定不會幫忙她,但Jasmine似乎拉不下臉去求助又常常很快就拒人於千里之外,這很難讓她復原。除非,她有一個無條件包容她的親戚或伴侶,可是這個親戚或伴侶會很辛苦,媒體上常常可以看到很多老弱病殘的照顧者,照顧到精神快崩潰的,我也看過很多辛苦而偉大的精障者家屬,「包容」說起來很容易,要做起來是非常困難的,這樣的要求,對照顧者來說也是不盡公平。

Woody Allen也沒想要拍一部女性勵志片,那種電影實在太多了,現實世界中,大部份的狀況可能都像Jasmine一樣,死要面子也不想求助,寧可留在泥淖裡也不想掙扎出來,或者有太多的因素讓一個人難以輕易的脫困。但我總覺得對這樣的人應該多一點憐憫,如果老是把不幸的遭遇歸咎於個人因素,那似乎是太殘忍了一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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