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為一個社會工作者,對於「水蜜桃阿嬤」事件是應該要發聲的,畢竟解決這樣子的弱勢者的問題,還是屬於社工的專業,這方面的問題,應該社會工作者都有一些經驗和能力,去分析這樣子的問題。不過說真的,現在社福、社工界越來越不敢得罪媒體了,像這次事件,社福團體或專協實在應該出來講講話,但是都安安靜靜的。

當我知道高金素梅出來踢爆的訊息時,我的第一個反應真的是─「哈哈~~原來你商周也有今天喔,玩了這麼多年的把戲,終於也會踢到鐵板了吧!」從2003年開始,商周每年就要搞一個「一個台灣兩個世界」專輯,用弱勢者的故事,大賣公益形象,從「小如的山藥」、「阿祖的兒子」、「大象男孩與機器女孩」,年年都搞,年年都賺到形象和銷售量,今年還是食髓知味,推出「水蜜桃阿嬤」故事,今年終於有人出來質疑這種作法了。

2003年,商周開始搞「一個台灣兩個世界」的時候,瞬間變成台灣最爆紅的故事,有人說他收到人家轉寄十幾次,還有很多我認識已經投入社運或研究社會科學多年,冷靜理性到幾乎不再為任何社會事件動搖的人,據說還看到掉淚。也因此,那時任何質疑的聲音,大概都會被罵冷血,我有一次在朋友面前質疑這樣的報導,沒辦法解決什麼問題,馬上就被說「因為你是泛綠的,你支持陳水扁,你又覺得媒體在唱衰民進黨、唱衰台灣對不對」這次,我要慶幸出來暴料的是個偏藍的嗎?
 

有人可能要問,包括商周的人也會問,「我們(媒體)這麼做,到底有什麼不對?我們也是關懷弱勢啊?」但問題是,這樣到底是不是最好的方式?或者,這樣子到底是幫助了弱勢,還是害了弱勢?不管是個案,還是所有的弱勢者?

在這個事件上,高金素梅和很多批評者,將焦點放在有沒有為個案募款上,但是,這根本不是重點,就算是有替個案募款好了,對社福機構而言,這反而是個大忌!因為一旦捐款大量湧進,對機構而言反而是個負擔,這麼大一筆錢,社福機構根本沒辦法處理。過去很多個案募款事件,曾發生個案突然出現很多「親戚」,要來分食捐款;也有個案是兒童,結果錢被扶養人拿去不當使用;還有機構一下子收到大筆錢,光是計算、稽核、保管就花很大力氣,甚至還有被偷被搶的。而且很多個案的問題,根本不是錢的問題,錢能讓丈夫不打老婆、父母不虐待小孩嗎?能讓精障者馬上康復嗎?能讓低學歷找不到工作的人馬上擁有工作能力嗎?我不明白像商周這樣子規模的媒體,會不了解這些問題。

說真的,我可能真的是個「冷血社工」。有時候同事朋友在聊一些媒體上的弱勢者新聞,聊得很感動,好像淚都快掉下來了,但是我都沒啥感覺。因為,我覺得這種案例,我10年來讀社會工作、社會福利,讀到都麻木了。我還想問一個問題,有人─現在─2007年,才突然發現台灣有窮人嗎?

13年前台灣就因為民進黨拿敬老津貼當選舉政見,開始在爭論福利國家的時候,這些人哪裡去了?遠的不講,講近的,國民年金法前幾天靜悄悄的三讀了,我說靜悄悄的意思,是這個法案通過了,但是好像不痛不癢,通過前的這10幾年規劃過程,也沒有多少社會討論,過了之後也只做了幾天新聞,就沒事了。那這些媒體關懷社會,關懷弱勢,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?連這麼重要的社會政策,都好像無動於衷,要我相信他們關懷弱勢嗎?

我在媒體上看到這個事件的訊息之後,包括高金素梅和商周的說法的時候,我直覺就想到,這根本就是9年前「紅白勝利─勝利計畫」事件的翻版(看網頁12),怎麼9年過去了,這些媒體還是學不會教訓?即使是商周這樣已經算是很具規模的媒體了,怎麼還是會出這種狀況?

講難聽一點,以前台北火車站前面,常常有很多不知哪來的社福機構人員,穿著背心,會拿著一本(疊)的刊物,跑來跟你募款,刊物裡面都是一堆老人、小孩、身心障礙者、精障者可憐兮兮的照片,有的歪七扭八在地上爬行,有的身體殘缺癡望著鏡頭,令人不忍卒睹。現在我們都知道,這是不對的,不僅違反人權,是在消費弱勢,也有違反社福法規的嫌疑。但是,講的難聽一點,商周這種做法,跟那種過去「火車站前面出現的愛心雜誌」,又有啥差別呢?

我想起9年前去台北市某社福中心參觀時,有個社工員提到「勝利計畫」事件,他說「像勝利計劃那樣子的個案,我們機構每個WORKER幾乎都有上百個」。我之前部落格也講過,這些媒體10幾年來不幫我們這些社工講話就算了,今年初還倒打我們一把,說我們是「冷血社工」。現在還玩這種花樣,製造社福團體和個案的困擾。

幫不幫得到弱勢就罷了,畢竟每個弱勢者都有複雜的問題,一個弱勢的群體的問題,也不是馬上可以解決的。但這次商周可能還有一個更等而下之的問題,就是「錢花去哪裡了??」。

之前提到,個案募款是不好的作法,但是這次一開始連個案募款都沒有!錢拿去買啥「生命教育教材」去了~~~這真是令人啼笑皆非,我想起我一個研究所同學,碩士論文寫國小學生的自殺意念,被所上的老師說他是譁眾取寵,因為兒童的自殺意念,可能根本測量不出來,因為小孩子對生死可能根本沒有概念,這樣子的研究可能到最後會變成「硬ㄠ」。我不曉得給小孩子看什麼「生命教育教材」有沒有用,因為他們可能根本就沒生死的觀念。我也不知道他們長大之後,萬一碰到卡債、失業、家庭問題,會不會因為小時候看了什麼教材,就突然不自殺了。只是一個,就類推到好像這樣子就可以救很多人,如果這個報導是個質性研究,只是用個案就可以推到全部嗎?

講的比較玄一點,這個報導是對「水蜜桃阿嬤」際遇的一種詮釋,他們最後歸因到自殺,但是像高金委員,可能就詮釋成原住民或農業問題,這不能說誰對誰錯,但因為錢的因素,幾百幾千萬捐款一進來,就失焦了。然後,這樣子的詮釋,又進一步作成「這樣子我們應該去買很多教材送小朋友,因此我們要募款來做這件事」的行動決定,這就好像扯的更遠,爭議就更大。

總之,我想到我好多在社福機構的朋友,每年為了政府補助個幾十萬,要拼命去證明自己的服務效率、績效,要應付政府、聯合勸募一堆「科學化評鑑」表格、文書,忙的暈頭轉向,看到商周因為有錢,就大量採購很多根本不知道有沒有用的東西,然後就要一個學校好幾本送去,我不知道我那些朋友會作何感想?這些都是在折磨沒錢的機構的,你有錢要隨便你怎麼搞,誰管的著?我突然覺得,以前學校教什麼「責信」、什麼社會福利或社工「科學的效益評估」都是屁,你有辦法搞(弄)到一筆錢,誰管你科學不科學、效益不效益、評估不評估?錢丟到海裡搞不好捐款的人都不知道?也不了解。 

說了那麼多,大概也是狗吠火車吧。我想起了Quiz Show (台灣翻成「益智遊戲」,1994)這部電影,最後,節目製作人員在美國國會聽證講的話:「媒體賺到收視率、參賽者賺到獎金、廣告贊助商賺到錢、觀眾看的很高興,我們到底傷害了誰?」這事情之後,我想很多人也有這樣子的想法吧?至少商周也會這麼想:「我們到底傷了誰?」關懷弱勢、關心社會,不能這樣子搞,問題沒解決就算了,還傷害到個案、誤導社會對社會福利的認知,最後,也賠上媒體自己的形象。那不如一開始就擺出要消費的樣子算了,也不要搞啥募款了,賺到發行量或銷售量就OK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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