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:2015-06-26 10:18
新聞引據:採訪 撰稿編輯:沈雅雯 

社工,總是站在所有社福議題的第一線,照顧每個需要的心靈。服務街友的社工,更是站在社會最黑暗、最底層的角落,想要拉他們一把。台北市社會局的社工張獻忠,站在街友議題最前線12年,看遍街友的生命起落,他是如何陪伴他們走出低谷?

◎誰是張獻忠?

傍晚時分,走進台北市政府位在萬華的社會福利服務中心,因為過了下班時間,鐵門已經拉上,但遊民專責小組的成員還在勤奮地工作。

社會局的社工開門迎接採訪記者,碰上了想前來諮詢的民眾。『(原音)妳要早上來談好不好,現在是下班時間好不好。(問:那為什麼要找張獻忠呢?)張獻忠喔?(問:你是張獻忠嗎?)對啊,大家都要找我,哈哈。(問:要早上來嗎?)對對對。』

社工張獻忠最近特別受到關注,因為有議員質疑他利用遊民申請補助款,有「撈錢」的嫌疑,這番質疑引爆社福界的怒火,十多個社福團體聚集在台北市政府前面,不但要議員道歉,也要求市長柯文哲力挺張獻忠。『(現場原音)捍衛社工尊嚴!拒絕政治打壓!』

小社工一夕之間在媒體前聲名大噪,但其實張獻忠在遊民議題的最前線已經衝鋒陷陣12年,如果和他走一趟遊民聚集的龍山寺公園,會看到許多遊民熱絡地向他打招呼,他也幾乎叫得出每個人的名字。

張獻忠說:『(原音)我跟弱勢族群的因緣其實很早以前就開始,我高中時就有學長帶我去參加了一個中華民國傷殘重建協會,那時就開始擔任義工。研究所我有很大的時間在做原住民部落田野,當完兵之後回來,社會局有一位社工要離職,社會局也認識我,所以他們就問我是否願意來做這個工作,我也沒想什麼,就說好啊,就來了。』

就這樣,張獻忠成了社會局當時唯一一位負責遊民服務的社工,他和淪落街頭的社會邊緣人開始有了交集。

◎從遊民變成居民

在台北市萬華區,遊民聚集問題長期被社區居民詬病,多年來也發生過幾次嚴重衝突,如何才能減少社區的困擾與對遊民的反感?投入社工工作第一年,張獻忠有了一個構想。他說:『(原音)因為我以前在原住民部落,我們做的是社區營造,所以我有一些觀點從這裡來。有一天我開車經過,我就在想說,這些人每天都坐在這裡,我就在思考說,那為什麼我們不把這些人當成社區閒置的人力,我們來開發他?讓這些人可以脫離流浪,從遊民變成居民。』

台北市的街道一般要超過6公尺寬,清潔隊才會專責處理,其他小巷弄的清潔就需要人力維持。在張獻忠的奔走促成下,萬華區幾個老里長決定給遊民一個機會,讓他們負責社區的整潔工作,費用則由社會局支出。

像是遊民阿寶,原本是學校旁邊、市場裡的攤商,他因為生病、行動不便,人生一敗塗地,淪落成為街友,喪志的他成天就在學校旁喝酒澆愁,還聚集了一幫酒友,造成校方莫大的困擾。張獻忠說:『(原音)後來我就跟里長講,我們給他工作,但是有一個要求,不要在學校旁喝酒。因為里長是在地人,也認識他,他覺得這種方式也不錯,所以就讓他做社區打掃,這樣就解決了一個問題。因為他不在那邊喝酒,學校、家長也安心,社區的問題就解決了,他又有力量幫社區打掃,對社區有貢獻。』

張獻忠這項在社區裡為遊民尋找機會的計畫,後來成為社會局的常規政策,讓許多人藉此翻身,脫離遊民處境。

◎躺了5天的街友小高

沒錢,不敢看病,是遊民另一個普遍的問題。張獻忠:『(原音)我印象最深刻就是有一次很妙,有一年中秋節連假,然後我剛好又有一些事情,所以我請了5天的假,然後我一回來上班,艋舺公園的管理員就打給我,說有一個人在那邊等我5天,我想說到底是怎麼回事?我趕緊跑去看,原來是一個高先生,我問他們說他已經很不舒服,為什麼沒有人給他叫救護車?他們說有啊,每次叫他都不願意去啊,他就在那邊躺了5天,原來他在等我回來。』

即使台灣的健保制度完善,但十多年前,有健保身分的遊民只有2成,像高先生這樣在貧、病交迫裡苦苦掙扎的街友,張獻忠見得太多了。他們甚至常常小病拖成大病,等到社會局介入,需要花費的資源就更多,幾個專門協助街友的民間組織也都遇到類似難題。在體制內的張獻忠因此想了一個「醫療協助」提案。張獻忠:『(原音)這個醫療協助很簡單,第一個就是簡化流程,第二個就是讓醫院的社工可以進入這個協助裡。但是醫院的社工你要他每個都幫忙處理付費也不行啊,所以我們發展一個掛帳的模式。(掛帳?賒帳嗎?)對,街友我們開掛帳單給他,掛社會局的帳,醫院每個月再跟社會局結帳就可以,我覺得這是很大的突破。』

社會局透過細緻的就醫流程協助,有效減少街友生病不敢就醫的窘境,從而降低了後續衍生的問題。

◎走投無路的街友阿忠

另外,原本從事房屋拆除工作的阿忠,幾年前因為遭逢意外、無法正常工作,開始了流浪的生活,前陣子還因故入獄,服刑期滿出獄後,他想好好重新振作,但根本無路可去,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。他說:『(原音)根本沒有管道,真的,你跟我講哪一個地方有管道,只有他這邊而已。他們說受刑人可以找誰找誰,都是騙人的,根本沒有一個管道可以幫助你,只有他。』

背著更生人的身分,阿忠硬著頭皮去找了張獻忠,很快獲得了安置協助,他暫時到芒草心慈善協會住了下來,現在每天出去工作,嘗遍人情冷暖的他感慨地說,社工們對他的關心是他過去沒有經歷過,他希望自己能趕緊攢點錢,要搬出去住。

◎貼近人性的遊民服務

臉上總是帶著誠懇微笑、性格謙虛的張獻忠,談起街友服務工作,總是雙眼發亮,那些從他口中聽來似乎繁瑣、枝節的行政協助,其實大舉拉近公部門與社會最底層街友的距離。長期關注社會局政策的政治大學教授王增勇觀察,張獻忠是用生命在服務街友,因而最貼近他們。他說:『(原音)我覺得台北市的遊民工作應該算是全台灣做得最貼近人性,或者是說最站在遊民的立場去協助他們,而不是把他們當成都市景觀、有礙觀瞻、必須要去除,所以我覺得台北在做遊民還好有楊運生、張獻忠這些社工的投入,我覺得他們甚至於更進一步去想怎麼讓社會大眾可以認識他們、接納他們,甚至讓他們可以有工作、有經濟的收入。』

曾在醫院擔任8年醫務社工的李盈姿,在一次進修實習機會中跟著張獻忠見習了2個月,徹底衝擊了這位受過專業訓練的社工,甚至讓她也一腳踏入遊民服務領域。

過去在醫院裡,一切都是按照流程、規則走,就連補助個案也有明確的金額比例,一分一毫不能更動;但是到了街頭,完全不同。李盈姿說:『(原音)遊民服務完全是不一樣的情況,百廢待興,很多東西沒有規則可以依循,都是社工自己要創造出來的。』

服務遊民的社工紮紮實實是在挑戰自我、也在跟生命的價值對話。李盈姿說,她在跟著實習的過程中,看到張獻忠對於每個街友一視同仁的尊重,也打破一些社工既有的框架。李盈姿說:『(原音)有街友跑來跟他說,他的眼鏡跟人家拉扯的時候弄破了,要重新配一副,然後他就跟他說好,明天早上進辦公室找我,他可能就會給他一個補助,我聽到眼珠快掉下來,我說眼鏡也可以補助?他問我妳眼鏡壞了,妳會不會重辦?我說會啊。他說,那為什麼他們不行?所以我覺得他是以一般人的需求去看待遊民的需求,他覺得說只要一般人可以有的東西,為什麼他是露宿街頭的狀態就不能有?或是比較次等、只能有比較次等的選擇?』

◎社會安全網 防止市民變遊民

遊民現象經常被簡化成個人不努力、不學好,最後窮困潦倒的故事,但站在第一線多年,張獻忠發現命運有時很殘酷。當人生遭逢意外、跌了一跤時,如果沒有足夠的家庭、社會資源來扶一把,人生很可能就像在溜滑梯,一階一階滑向谷底、最終淪落街頭。張獻忠:『(原音)很多人覺得說你肯做牛不怕沒犁可以拖,其實社會上真的是這樣嗎?未必。當你年紀很大的時候,你真的要做事,還有工作給你做嗎?你要做一隻牛,還有犁讓你拖嗎?當你哪一天不小心被車撞了,哪一天不小心你精神上不小心打結,可能精神疾病發生了,你能保證你不會變成街友嗎?』

因此,當一個人跌倒時,國家需要做的,是防止他繼續滑落。張獻忠:『(原音)最近幾年我對於遊民議題的思考,我們第一個要訣已經不是如何去處理遊民,第一個要點是怎麼防止市民變成遊民,這個才是最重要的。這個社會安全網怎麼把它弄起來,這牽扯的東西就很多,包括勞動、社福、住宅、從小扎根的教育,針對於弱勢的這些協助,如果做得好,會變街友的人才會變少。』

在前線奮鬥12年,張獻忠即將離開這份他用生命澆灌的工作,外界傳言他是受到政治壓力才離開,張獻忠坦言自己的確受到一些影響,但這也促使他去思考,可以轉而從事更多政策倡議的工作。雖然一切還不確定,他笑笑地說,自己不可能放棄遊民服務工作。

資料來源:Rti 中央廣播電臺 新聞頻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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